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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章:刺刀上的兽头
凭借大脑中的印象,我很快跑到射杀的第一个海盗狙击手近前,借住朦胧的月光,看着这家伙仍没给野兽吃掉,才释然许多。解下腰间的攀山绳,将肉钩扎进死尸的两根锁骨,拖着这个沉重的家伙,在阴黑朦胧的树林往回跑,危险系数很大。
夜间活动的肉食动物,多是些毒蛇猛獠,万一遇上这种麻烦,开枪是不可以的,只能攥着朴刀狠砍。这一路上,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咬死尸,但它们的体积不大,就算用牙啃住尸体不放,只得被拖着一块朝前趿拉。
回到草丛的山石缝隙,我把死尸狙击手先踢下去,观察了一下四周,没发现异常,然后自己也钻了下去。合闭长条大石的瞬间,感觉像掩盖躺有死尸的石棺。但我并不害怕,挨着死尸睡觉的日子,以前经历过太多太多,现在只担心引来狼群,把我活活困在下面。
急速打开移动光源,将海盗狙击手身上的衣物扒下,狭小的空间里,急速更换成敌人外装。这家伙的两条小腿儿,早已没了皮肉,剩一对儿血淋淋的胫骨,布满大力啃咬的齿痕。
我做了几口深呼吸,用朴刀砍下死尸一条胳膊,从头顶盖着的大石缝隙捅出,试探上面有无蹲伏的野兽。岂不料,真有一张喷着热气的嘴巴,嗖一下扑到长条石块上面,啃咬拉拽那半只胳膊。我急忙用双手扯回试探的人肉,心中不免惊慌着急,天亮之前出不去,达到不了预定的狙击位置,很可能被其余的海盗狙击手包抄围夹。
虽然不知道头顶是怎样的猛兽,但从其撕咬断胳膊的蛮力,不难觉出这家伙块头不小。拔出军靴里的匕首,插上阿卡步枪前端,组成锋利的刺刀。奋力拉扯回来的断胳膊,上面布满黏糊的口液,散发浓浓恶臭。
所以,我再次往石缝上面塞砍下的断胳膊时,不敢手握匕首大意去捅,万一给兽齿划破皮肤,指不定被那种病菌感染。但枪管不怕,它是坚硬的金属,远比肉身强大。
滴滑着粘稠浆血的断胳膊,像鼓出地面的大萝卜,或者像白布后面的皮影,有意挑逗的抖了几下,便忽地感到一阵劲风灌顶。上面那只看不清的野兽,又饿虎扑食一般撞咬了过来。它粗壮的一只爪子,竟将我头顶长条石踩踏的轱辘摇摆。
我咬紧牙关,右手使劲儿攥紧海盗的断胳膊,让那贪婪的饿兽撕扯不去,迫使它只得探着脖子,从我脑袋顶上啃嚼人肉。黑暗中,猛兽吃的很香,滴湿的大片口水,顺着条形大石流滑下来,蚯蚓似的沿着我手腕往衣袖里钻。
我左臂上的皮肤是完好的,没有破口或病损,也就意味着四周有强大的免疫力,野兽口涎上的病菌,只能望洋兴叹,寄生不进人体的血液。
忍受着恶臭与令人发毛的黏液,我粗壮的右臂肌肉凸鼓,握在手上的阿卡步枪,找到无阻碍的缝隙,对准野兽的脖子,猛得把尖长锋利的刺刀捅了进去。
“吱吱吱,呜呜呜……”这家伙吃得正酣,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它猝不及防,条件反射地摇头抽身。枪头顶在野兽脖子上,刺刀整个儿没入,这是致命的一刀。感觉到刺中的野兽想掉头跑开,我猛的拧转手里的枪托,使刺刀的锋刃更大程度的破坏周围的肌肉和神经组织。
野兽的蛮力很大,疼得往前急窜,朝正北方向的矮灌丛跑去。没来得及抽回步枪,前端的刺刀又狠狠划了野兽前肢一道,伤口应该很深。
赶走这个不该出现的家伙,我又砍下海盗另一只胳膊,将它举出石缝,试探了半天,没发现异常。然后,轻轻推开长条大石,急速钻了上来。
黄色的月亮,又大又圆,把银灰色的光亮斜撒进细长的山涧,草窠里的昆虫,早就憋不住性子,开始了集体演奏。附近不眠的夜鸟,给刚才受伤逃跑的野兽吓得隐进黑暗,听不到一丝咕呜。
努力睁大眼睛,仔细窥望一下四周,转身把石缝下绑好的裸尸拉扯上来,扛在肩头朝峰顶边缘跑去。这一时刻,没人知道,这个残缺不全的家伙,被我抛下两千米深的山壁,拍打进滚滚溪流,不管最终给哪种动物吃掉,都与我无关。
现在,从外表来看,除了缠满青藤的武器,我已装扮的和盗狙击手外形一样。刚才的幽灵狙击手追马,暂时遁世。背着装备,披挂着专业的狙击伪装,取两点之间的直线,朝射杀第一个敌人的位置跑去。
如果不出意外,左翼山峰上的五个海盗狙击手,就在方圆两千米的范围内过夜休息。我必须突破敌人波浪型的推进线,同他们保持理论上的平行,或者滞留在敌人后方,实施一一点杀。
对我而言,我只有自己一个同伴,一个队友,尽管伪装成敌人模样,也不会遭受乌龙子弹。而那八个海盗狙击手,是绝对不敢贸然穿上敌人的服饰,否则死在哪一方的枪下很难说。
扒光那个海盗狙击手衣物前,我仔细检查了他身上任何一处细小的装饰,留意那些可能是确认队友的标示。这家伙身上的无线电联络器,被我调拨到乱频,偶尔发出刺啦一下浮躁的电波。
只要不和敌人打手势,也不和敌人对话,依靠头顶凌乱披散下来密集的布条,遮挡好涂满绿草浆的脸,纵使误入敌人伏击的范围,被他们看到,多是咒骂一声蠢蛋,笑自己队友没头没脑,搞混了战局和部署。
我不停的奔跑,希望别再听到那巨大翅膀的拍打声。凌晨四点四十九分,到达预定的狙击位置,借快要淡隐进阴云的残月,我搬动几块儿大石,在一片地势较高的草丛趴伏下来。四周沉睡着杂乱的大石,像千年不曾醒过的神兽,很好的遮掩起我。右翼峰顶的海盗狙击手,纵使到达对面,也难从高高的大树上侦察到我。
第一百八十一章:树林下的索命线
趴好之后,我将伪装的巴特雷长枪管儿,轻轻捅出迷乱的草丛。周围的空气很潮湿,肚子下面湿漉漉的植物,虽然柔软,却让我很不舒服,因为现在没有厚实的狼皮格挡,敌人的伪装服有点单薄。
由此推测,那几个散落在两侧峰顶的海盗狙击手,一定也舒服不到哪去。上午七点二十四分,我仍趴伏在深深的草丛里面,略略仰起脖子,搬着望远镜观测两面峰顶的树林。此时,降雨停止下来,只吹过山风时,冷得人难受,好比穿着短袖走在秋末冬初的黄昏。
八点三十二分,当一条手腕粗的锁链蛇从我枪管上缓缓爬过,一千一百米远的第一个牵魂再次中弹,但我丝毫没注意到子弹射出的方向。我伪装的伏击点,是在天黑的时候设置,天空开晴后出来赶早的太阳,刚从淡墨色的天际露出微弱的鱼肚白,我就没再动过,敌人不可能发现我。
现在,最明智的选择,就是按兵不动,继续观察。又过了二十分钟,我腰上的无线通讯噪音波动异常,很显然,至少有一个海盗狙击手再不断向我靠近。我很担心自己更换的衣物隐藏了纽扣式定位系统。
若真跑过来一个或几个海盗狙击手,把我当成同伙靠拢,那样就很危险。我急速关掉伪装服上的无线通讯开关,手上的望远镜,始终盯紧两点钟位置的那片树林。
当我发现一双急速奔跑的脚,敌人已经出现在五百米的位置,这不禁使我一愣,他居然从我后方奔跑过来,一定是感应到了讯号,向我急速靠拢,希望重新衔接上队形。
幸好把乱频及时关掉,迫使那个敌人感应队友的讯号中断,不得不像无头苍蝇似的,调头朝正前方跑去。那个海盗狙击手,以为在队友守杀的狙击范围奔跑很安全,便放弃了迂折前进。
我快速放下望远镜,眼睛贴紧在狙击镜上,T型准线顺着缓缓扭动的枪管儿,很快捕捉到那两条在林间急速飞跑的小腿儿。本想射击对方的头部或胸腔,由于树上垂下的枝叶茂盛,遮挡住了目标的上身。圆形镜孔中,密集的林木底层视野很有限,只看到交错闪现的两条腿,快速倒腾着奔跑。
“慢一点,再慢一点,回头凝望你的真主……”嘴巴默默唇语,几根柔软的青草,不断摩挲在我蠕动的脸颊。“嗖呜”。抓住机会,就在那双跑动中的小腿突然驻足,等待大脑传达变换方向的指令,一颗尖鸣的子弹,猛得窜出枪膛,撞碎挡路的草叶,直冲目标飞去。
子弹的飞行速度极快,贴着树林下的地表,划出呼啸的火线,那些因潮湿而沉沉入睡的枯叶,被白线上的疾风卷得瑟瑟发抖,仿佛患重病躺着的人,想突然坐起,但又力不从心。
那个披挂着厚厚伪装的海盗狙击手,刚要抬脚起跑,子弹就打进了他左脚踝的凸球骨,使得这家伙整个人重重摔倒,好比奔跑的骏马忽然趟到绊马索,毫无保留的前倾摔趴,折鼻梁、断门牙、破嘴唇自然来不及避免。
中弹的海盗狙击手,侧躺在潮湿的落叶上,极度惊恐的蜷缩双腿,欲抽身朝大树后面蠕动,寻找保佑生命的掩体。狙击镜前方的视线,一排排大树犹如列阵的士兵,为了不丢失那条可以贯穿直线的缝隙,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推拉出枪膛里的弹壳,手指再抠扳机,始终贴在瞄准镜上的眼睛,一刻不敢松懈的盯住目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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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海盗狙击手,在树林下挣扎扭曲,异常的痛苦,他受伤的踝骨破碎的厉害,虽然脚掌仍连着小腿,就算拿到医生面前,也得用锯子割断。
我停止射击,眼睛依旧注视横躺的目标,海盗狙击手的头部和胸腔始终被一颗粗大的树木遮挡,但他汩汩冒血的小腹,已把外围的伪装布条浸渍饱满,猩红的鲜血颗颗凝聚,如沉甸甸的石榴粒,顺滑到衣物下面压的枯黄叶片上,旋转个不停。
看到抽搐的敌人渐渐僵硬,我总算舒缓一口气,射杀这个海盗狙击手实在冒险。第三颗子弹一定镶嵌在他脊椎骨的内侧,破坏掉神经网络,才没让他有机会调试波段旋钮,向队友报告遇袭情况。
掏出背包里一块儿干硬的鲶肉,塞进嘴巴慢慢咀嚼,假如因为刚才的三枪,不幸被敌人察觉,就算中上敌人的冷枪,也要做个饱死鬼。
十七岁之前,从来不知道用食物填饱胃口的滋味儿,加入佣兵营地那天,这种饥饿感却被恐惧代替,我射杀过很多无辜的人,因为有时候,敌人也是无辜的。我像一个被上帝和恶魔同时争抢的孩子,双臂欲裂的恐惧和痛苦,犹如鉄蒺线绑在我的内心。但我知道,我必须活在自由里。
没人知道,一个鲜活的生命,趴在大自然的肌肤上隐蔽,怀念心上人时,脑袋突然被打爆,是怎样一种恐惧。当初,我做那七个牵魂替身,等于给自己复制生命。
战场像一坑血池,我在里面摸爬滚打,深信着一种规律。交战双方,彼此的子弹都要互相射击,都有命中目标的可能。所以,我把自己的生命参与到几个稻草人偶里面,供给对方射击并命中,从而使自己在死亡筛选的漏斗里掉出来。
这是一种看不到的,发自宇宙原点的平衡规律,注意不到这个深度,还想活命,等于破坏了一种叫“永恒”的东西。上帝的车轮,自然会把这种存在辗碎。
嘴里咀嚼着的肉干儿,像泥巴一样没有滋味儿,我现在就不能确定,自己是否被右翼峰顶的海盗狙击手锁定。对方爬上高高的大树冠,等着打碎我探出脑袋,也是存在可能的。
第一百八十二章:替死鬼的微笑
太阳出来了,开始烘蒸一片片树林一座座大山上的雨水,光线把世界彰显的很明亮,大大放纵了狙击步枪的猎杀视野。我趴在草丛中,犹如冷血动物持续接受着阳光,冉冉上升的闷热湿气,使我像码在笼屉上的蒸包。
我一动不动,内心的时间像堵塞的沙漏,腹下可能有个蚂蚁窝,握枪托的手背,几只黑色的辛勤小爬虫,正左顾右盼着,积极寻找吃的食物。
我迅速嚼碎一块鲶肉干,喷吐到右侧草窠里,高站在我肩头的蚂蚁侦察兵,立刻挥动触角,引导大群的蚂蚁去凌乱的小植物底下翻找食物。身上很多痒得我难受的蚂蚁,在很短的时间内,都去参与大规模的搬运任务,不再骚扰。
十一点二十七分,阳光异常毒辣,昨晚还寒气逼人,这会儿烤得皮肤在浓厚的衣物下汩汩冒汗。刚才连续紧凑的三枪,确实激荡起我内心的恐惧,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,我本就是射杀无数的幽灵狙击手,自然知道那种潜在的风险。
斜视了一会儿蚂蚁群,心绪平荡许多,这些小东西,幸亏不是晶红的行军蚁,否则非把我活活啃噬成骨架。我扯下一片草叶,盖住狙击镜前端,防止镜片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。假如前方一千多米远的某棵树上,蹲伏着海盗狙击手在侦查,很容易看到一堆乱草里闪亮出的圆光点。
我现在对周围环境失去了把握,直觉告诉我,此刻趴伏的位置,应该被多个狙击手在来回扫描。大意站起身子,或者胡乱爬动,致命子弹会很快飞来。
身上的无线电联络器,丝毫不敢打开,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,就是某个海盗狙击手已经发现了我,但辨别不出敌友,只能静观其变。
一丝白如纯奶的云朵,擦过炎炎烈日的空当,我急速拿起望远镜,观察左右峰顶的牵魂替身。那一带很安静,有风偶尔吹过,海盗狙击手的影子,丝毫察觉不到。
然而,枪管前端直立生长的蒲公英,渐渐显示出太阳越过中天,开始偏斜出反向草影。敌人虽然也是专业的狙击手,但我却感到有机可乘。
慢慢端起望远镜,向前方那片茂盛的大树冠上望,左右来回搜索。太阳倾斜的角度,如同自转的地球,假使不留心,很难察觉到变化。
当我把望远镜向左边侦查时,右翼峰顶上突然闪出一丝光亮,看到此种情况,后脊梁骨上的寒毛倒立。那束折射的太阳光,在我刚观察到的瞬间,就像手电筒关掉电源,随即消失了。
敌人的阴险,我万万没有想到,昨天被我射杀在对峰树下的狙击手,脖子几乎断裂掉一半,万万活不到现在。假如那束折射的光线一直保持,说明死尸身边的武器斜向上摆着。可就在刚才,突然关掉,足以说明问题。
海盗狙击手不愧是亡命狙击手,为了捕杀对方,竟然用鲜活的身体伪装成队友的死尸,以此麻痹敌人,直到射杀敌人。我边低下头,边慢慢抽掉眼前的望远镜,使额头上垂下的青藤、布条晃动幅度不大,以免闪现出脸部。
那个家伙,是否把狙击准镜瞄对着我的脑袋不清楚,现在他也拿着望远镜,朝我的位置侦察。我急速咀嚼只有舌头和牙齿的嘴巴,装出时不时低头吃东西的样子。眼睛却渐渐朝自己武器上的狙击准镜靠去。
就在左眼刚贴到狙击镜的瞬间,我立刻把枪管对指向那家伙。伪装成尸体的海盗狙击手,依旧拿望远镜冲着我。他见我急忙拿枪对准向他,不仅不害怕,反而把躲在望远镜后面的绿嘴角弯了弯,微笑一下。接着,对方又朝我做了一个目标已杀的手势,然后嘴角弯笑的更厉害。
我明白那个家伙的意思,他彻底把我误认为队友了,那种手势说明他早就注意到我,假如我是敌人,早被他一枪爆头。想到这里,额头和脊梁骨同时汩汩冒汗。这个亡命的海盗狙击手,一定和我一样,也是趁天刚蒙蒙亮时,找到中意的守杀地点,伪装起来。
他的笑突然僵持住了,因为我依旧把狙击准镜对准着他,就在这家伙急速丢开望远镜,把脸埋到枪膛上,伸右手去掀刚落下的狙击镜盖儿时,我勾动扳机的手指顺利的把子弹送出。
“砰”一颗在阳光下极为耀眼的弹头,隔着深深的山涧,朝十一点钟方向射出。亡命狙击手的指甲,没等用力抠开黑色镜盖儿,子弹便撞进他额前垂晃的绿布条,成为眉心中间一个黑点。瞬间的疼痛,只刺激的他浑身抽搐一下,便不再有任何生命迹象。中国有句古语,叫替死鬼,他的确犯了忌讳,选择了一个非常背运的位置。
若能对着一面大镜子,站立着观察自己前后左右,应该很快发现,披着的伪装服上,哪里最可能是分辨敌友的标示。即便肉眼看不出端倪,用讯号感应仪器一扫,指不定那根布条上裹着块袖珍的定位仪器。
那个亡命狙击手,本是一流的杀手,肯定先确认了我衣物外面的标示,或者他身上有感应器,知道队友的大概方向。但无论如何,他还是大意了。
不知为何,射杀掉这个家伙,我顿感轻松了许多,经历多年的厮杀,活到现在养成的直觉,是一种很科学解释的现象。上午的时候,连射三枪才干掉林间奔跑的狙击手,当时我若起身奔跑,变换狙击位置,刚才该中弹的人,就不会是亡命狙击手了。
很显然,强敌能够从身形和跑动的姿势察觉出对方是敌是友,而我选择了趴伏不动。观察敌人时,望远镜和狙击镜始终隔着稀稀拉拉的青草,这样一来,地势低处的敌人只能朦胧看清我的轮廓。
这样以来,左右两翼山峰各残留三个狙击手,他们的伏击挺进的范围,应在离峰顶很远。我现在可以肯定,附近不会有狙击手了,假如有,子弹早该击爆我的头。
缓缓爬起身子,两条裤腿被青草浸染湿透,我又蹲了一会儿,让血压恢复平稳,然后快速钻进一排浓密的矮灌木,朝这一侧山峰上分布的三个海盗狙击手的大后方绕跑而去,希望太阳落山前,能再射杀掉一个。
第一百八十三章:烟熏狡兔的三窟
潮湿闷热的树林底下,洒满了斑驳光影,我压低身形,急速而飞快的奔跑。随着天气好转,会促使其余的海盗狙击手迫进到伪装大船的位置。
我每挺进一千米,就悄悄爬上一棵大树,仔细侦察下一个一千米范围,搜索可能隐藏的狙击手。但是,当我第二次攀上一棵大树,一柱浓浓的狼烟,从远处山涧下垂直升起,直往湛蓝的天空里钻。
“不好”心中立即暗叫,滚滚浓烟犹如一条乌黑的蛟龙,带着愤怒窜出牢笼。我很清楚,大船上起火了,一定是海盗狙击手干的。大船如果燃烧,便有人出来救火,那个时候,海盗的狙击子弹便轻易射杀对手,像打碎练习用的啤酒瓶。
仔细一想又不对劲儿,敌人垂涎着舱内的军火,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有一点可以肯定,大船不会自燃,我离开时铲除了一切火患。我继续奔跑,距离大船两千五百米时,敏捷地爬进一棵大树冠,悄悄观察向大船。
这一看,我彻底相信,海魔号远超出我的估测。两架阿帕奇空运来的海盗狙击手,竟然是烟幕弹,他们的战术极为不走章法。五艘棕绿色的游艇,趁着前两天雨夜,悄悄包围住了挂满树枝的大船。
这群家伙围堵在甲板上,手举着机枪或自动步枪,不断仰起脸注意着巍峨山壁。看来,他们刚到不久,两侧倾斜高耸的岩壁,令每一个初见者都产生敬畏。
三个撸起胳膊的白人,长的彪悍壮硕,正抱着从船舷砍下的伪装树枝,往舱门口处堆积。潮湿的树枝,丢在熊熊火苗上,很难立刻燃烧,翻滚出的黑烟,如鬼魂般钻进大船内部。
狡兔有三窟,不使枪的猎人也很高明,他们捕捉野兔时,先把其中一个兔穴出口堵死,再在另一个洞口支起柴草,不断往里面灌进熏烟,等到野兔泪流满面,忍受不住难过的呼吸,从最后一个开放的洞口窜出,便撞入猎人预先架好的线网,滚成五花大绑的线团。到那个时候,只能睁着恐惧的大眼,等猎人笑呵呵走来,用木棍抡碎脑袋,或者抄起兔腿往地上狠摔。
这群包围在甲板上的海盗,正等着舱里的对手奔出,然后乱枪射死。那一张张骄横跋扈的脸上,仿佛是要告诉反抗的沧鬼,他惹错了人。
望远镜中,甲板上的海盗成员杂而不乱,一个身穿青黑色将军制服的高个儿,大沿帽下戴一副墨镜,和我那天从敌人身上取得的一样。这家伙长了一张马脸,咬烟斗的嘴巴傲慢咧着。护在裆部的双手,拄着把长长的军刀,漆黑油亮的皮靴筒,一直延伸他到膝盖。
这种装束很奇特,说不上是哪个国家的军人制服。或许,他本就是刻意打扮成这样,虽然不伦不类,但一目了然,他应该就是海魔号上的船长:杰森约迪。一个让所有客轮和货轮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。
假如手上的巴特雷狙击步枪,能射杀掉这个海盗头子,我也不会轻易开枪。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列队在甲板上,烟熏认为躲在里面的沧鬼,绝非是目中无人,而是一种由强大带来的自信。
海魔号的海盗头子杰森约迪,知道两岸的峰顶上可能存在对方的狙击手,但他手里扔只握一把军刀,暴露的挺立在甲板上,足见其在海盗里面的威慑力。沧鬼那种猥琐的头领,只会坐等在大船里发威,拿血腥肮脏的金钱和无辜的女人做利诱,怂恿一批批爪牙出去送死。
我很清楚敌人的自信来自哪里。追杀的六个海盗狙击手,一定赶到了大船两侧的峰顶,形成破狙的火力网。十个海盗狙击手的真正目的,是为杰森约迪的快艇开路,清除沿途的障碍,并抢占大船峰顶的狙击位置。
这样一来,我们逃离岛屿的大船,彻底落入敌人手中。现在,我只能蹲伏在大树冠里,静静观望着敌人,积极思考着新作战方案。
甲板上的那伙儿海盗,用烟熏了大船半天,仍呛不出敌人,自己却鼻涕眼泪流了不少,便不再往舱门的火堆儿上添柴。杰森约迪抬起一只手,摘下嘴巴咬着的烟斗,朝一个怀抱机枪的健壮黑人挥了挥。
一挺重重的机枪,立刻喷射起来,无数凶猛的子弹,宛如蜂群,快速钻进舱门。六个手持自动步枪的汉子,紧随黑人机枪手身后,有条不紊的冲进大船。
“轰咚”熏黑的舱门,突然吐出火舌,酷似黑猩猩张了下嘴巴,添掉鼻尖儿上的白蚁。最靠前的黑人机枪手,中了满脸的弹片,削翻的红肉滋流无数血条。
我杀过很多工兵,也被他们布置的雷阵炸伤过,所以每抓到工兵战俘,我都要逼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,灭口时也会让他们走得轻松。所以,很多工兵排解我的雷阵时,结果可想而知。
那个时候,我只是一台被人利用的杀戮机器,完不成任务就会被下一个继任者杀掉,这就逼迫着每一个像我一样的佣兵,拼了命去实现上级的愿望。
但现在,我手上的步枪以及里面的子弹,只为自己而战,为自由意志而战,我要让罪恶饱尝养虎为患滋味儿,要把曾给予过我的痛苦加倍返还它。
那夜告别芦雅和伊凉,到现在两天了,不知两个丫头的伤势好些没。池春很睿智,一会照顾好她们,充足的食物和淡水就是上帝的庇护,使躲进巢穴里的生命避开恶魔的利爪。
铺设鱼线雷阵的当晚,伊凉还空着缠满纱布的小手,呆呆伫立在一旁,看着我忙碌。舱门楼梯下到最低层,便会趟动设计极为专业的引爆线,一旦突击的敌人趟响一颗手雷,其身后的八颗手雷会相继爆炸。
原理很简单,第一个炸响的手雷,会把其余绷紧着的鱼线炸断,致使高处放置的重物急速坠落,趟线者身后的八颗手雷,会被急速拉高,卡掉安全阀后落下来爆炸,如一颗颗成熟后的果实,被地心引力征服。这种爆炸很讲究,增大了迷惑性。
杀伤效果与炸响的手雷数量相关,布置雷阵时,因为占有着一大仓库军火,自然不考虑杀鸡用没用牛刀。智慧的力量很强大,仅一眨眼工夫,海魔号损失七条性命。
这样一来,杰森约迪带领的海盗小组仅剩九人。甲板上的海盗,立刻卧倒伏地,杰森约迪也收起了刚才的威风姿态,摸出后腰的一只FN57手枪,如同一条受到惊吓后,夹尾待扑的苏格兰牧羊犬,做好及时反击的准备。
这是个绝佳的机会,剩余的九个海盗,会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大船空舱,误认为里面有抛掷手雷的对手。大船上方的两侧峰顶,伏击的海盗狙击手意识不到,杰森约迪有恃无恐的站在开阔的甲板上,那种傲慢已经暴露了他们。
我闪电般顺滑下大树,抓紧有力时机,再次向同一侧逢顶的海盗狙击手后方绕跑。十二分钟后,我蹲躲到一堆儿乱石后面,开始朝前面利于隐蔽和射击的位置侦察。
可以肯定,两侧峰顶上,各有一名海盗狙击手,趴伏在边沿,彼此侦查对方下面的岩壁,防止某棵树枝上隐藏着冷枪。通过三角形套取方法,我很快发现十点位置以及两点位置,分别出现一堆儿颜色浓重,且毛绒绒的植物堆儿。
我调试着狙击镜,刻度显示这两个目标,分别在一千四百米和一千三百米的距离。目标之间相隔五百米,简单而言,也就是每侧峰顶上的三个海盗狙击手,组成了边长五百米的等腰三角形,顶角负责守护杰森约迪,两个底角守护顶角。
“是你,一定是你,主的奴仆,以泪洗面的灵魂该回家了……”默默赞颂诗经,钩动扳机的手指逐渐发力。背包里的子弹很充足,附近的山地上,很多地点也预藏着武器弹药,我能随时给自己补给。所以,面对两跺可疑的草堆,发射几颗子弹试探,很有必要。
一是敌人听不到我的枪声,这也是狙击步枪的一大优势;二是命中目标后,即便是草堆儿,也不会惊扰敌人,若是鲜活的肉身,快感就大极了。
“嗖”一颗子弹窜出枪膛,朝两点位置的草堆飞去,没人注意到这条疾驰而过的白线,它只在茂密的大山林里稍纵即逝。弹头上的阳光与阴影,以极限的速度交替着,最后,只将那块儿浓重绿植上的几根草茎,震得微微一抖,便钻得深不见底。
急速拉动枪栓,迸出一个金黄的弹壳,贴在准镜上的眼睛,随着移动的枪管儿,很快捕捉到十一点钟位置的草堆儿。“嗖”又是一颗子弹飞出,带着我满怀的期望,击打进草堆儿中部。假如那是一个海盗狙击手,后心必定多出个弹孔。
缠满青藤的绿枪管儿,像批盖着迷彩网的坦克炮管儿,平稳而准确的回复到上一档位。透过狙击镜孔,仔细观察着第一个中弹草堆儿,期待着一种融融的液体,浸泡出一朵猩红的斑点。
第一百八十四章:黄花坡上的追命
海盗狙击手不是裸体,假如脊背流出血液,必须经过层层包裹的衣物渗出,尤其是色彩浓重的绿色伪装服。默默注视着两个草堆儿,十一点钟方向的目标,率先产生轻微颤动,我最了解中弹后临死的状态,那种残余在肌肉上的神经指令,宛如魔法一般,不断制造抽搐。
没过一会儿,鲜血顺着尸体压平的尖长草叶导流而出,使我长长舒了口气。两点钟位置的目标,同样导流出鲜血,染红尸体裤腿儿下的青青草叶。
确定两个敌人死亡,我刚才的心灰意冷渐渐转变,犹如将灭的灯芯被撩拨几下,重新释放出光亮。现在,我要夺会对大船的控制权,追紧那条可以使我和女人们归家的路。
从两颗大石中间的缝隙,慢慢抽回长长的狙击步枪,抱在怀里朝两点钟方向奔去。铲除等腰三角形狙阵的两个底角,最后射杀顶角那名狙击手,自然很容易。
猫腰前行到适合狙击的位置,我快速匍匐上一条怪石嶙峋的小岗,茂盛的蒿草从大石间的隔缝钻出,又长又绿。我轻轻捅出狙击步枪,瞄准镜上的刻度,显示距离峰顶边沿八百米距离。伏击点很理想,左侧一棵又瘦又矮的刺槐树苗上,两只上下交配着的黑蝉,只在我刚趴下时停顿了一会儿,又开始刺耳的聒噪。
热辣的阳光烘晒着我,身体在厚实的伪装服内,酷似蒸洗着桑拿,额头和两颊的汗珠,颗颗果断的滚淌下来,坠进杂乱的草根下消失。
抬起手背抹了把汗水,再次把眼睛贴回到狙击镜,我不能直接打死八百米处隐藏的狙击手,因为两侧峰顶仅百米间隔。对面峰顶边沿上的狙击手,离我不足一千米,所以,我不能让他成为在前面捕捉猎物的黄雀。
根据前面的地形,从两个海盗狙击手的死尸位置,很快推算出顶角狙击手的趴伏点。那家伙卧趴在两个大石头中间,头顶缠满翠绿的藤条,还插了些小树枝伪装,上面的叶子,早给太阳晒的蔫巴。
只需一个子弹,就能打翻这家伙的头盖骨,但我没那么做,继续托高枪管儿,朝对峰边沿的海盗狙击手射窥去。利用几何原理,结合对面的山势,花费六分钟时间,在一条凹陷的石坑边沿,望到一张绿乎乎的脸,正隐蔽在草叶后面,像咀嚼着什么。
对长满乱草的石坑扫描了三遍,都未发现异常,岂不料狙击镜孔再次回扫时,他忽然仰了下脖子喝水。专业狙击手的水壶,多采取吸管儿饮用,我想他可能喝不到壶底残存的淡水,但为了润一润干燥的舌头,不得不拧开盖子,往嘴巴里灌倒。
身子掉进井里,靠耳朵挂不住。我本就锁定那片地带侦察,他即使不做出失误的小动作,也难逃脱厄运。但这却节省了我几秒甚至几分钟的时间,意义很大。
T型准线朝杂草后面模糊的绿面,左右摇摆了两下,便固定在中心线上一动不动,等待扣扳机的手指打出子弹。
“砰”。枪一打响,刺槐上那两只交配欢畅的黑蝉,吓得立刻跌落,刚那股搂腰抱背的饥渴劲儿,这会儿成了争相逃命,可惜尾巴钩挂着尾巴,扑棱半天翅膀,才强行争断繁殖器官,朝各自认为安全的方向惊慌飞去。
弹头像一根手指,以极快的速度,拨开石坑前沿的细软植物,直钻进模糊的绿脸右侧,薄薄的皮肉后面,正上下嚼磨食物的后槽牙,崩碎多颗,却丝毫按捺不住生猛的弹头继续迫进。敌人脖颈后面的小脑,最终鼓出一眼小洞。那释放出来的弹头,好比顽童吃完脆枣肉,奋力吐远的核儿。
“砰”。紧跟着,又是第二颗子弹飞出。头顶插满小树枝的海盗狙击手,发现对峰的同伙满脸喷血,立刻意识到身后的危险。这家伙儿非常专业,知道第二颗子弹肯定结果自己的性命,所以奋不顾身坐起,往山沿下面的岩壁上翻挂,试图避开致命的子弹。
这些紧急情况,我都预料到了,所以射杀对峰狙击手之前,把狙击准镜在两个头部之间来回变换,适应这种感觉后,第一颗子弹命中目标的瞬间,枪管便瞄向了插树枝的绿脑袋。
很显然,他没来的及坐稳,子弹就从他后脑勺钻了进去,结果,绿草茸茸的头盖骨,像地下管道爆炸时,突然翻起的井盖子。迸甩的脑浆鲜血,星星点点的乱溅,撞粘在四周的叶片和草茎,随着晃动遥遥欲坠。
收起狙击步枪,我拼命奔跑,尽快冲下地势略高的石岗,朝树林深处斜插。对峰前沿的敌人,也是顶角位置,他身后同样有两个海盗狙击手,我之所以斜着朝树林里钻,就是避开那两个家伙的子弹。
当我奔跑出两千米时,回望石岗上的那棵刺槐,斜靠在一旁岩石上的牵魂替身,已被打倒在地。随身携带的这个草偶,终于替我挨了一枪,功不可没。
对峰顶上的两个海盗狙击手,里面一定有一个超强型,他发现顶角队友遇袭后,急速攀上大树,在最短的时间内,一发命中了石岗上的牵魂,等到剔出弹壳,缓冲发射下一颗子弹时,我早奔跑出对方的视野。
越出影子斑驳的树林,眼前浮现出大片黄灿灿的野花,酷似蒲公英或向日葵的花朵,长到我齐腰的高度,使人叫不出名字。我一头扎进里面,护住脸颊翻滚了二十多米,才朝前快速匍匐。
对峰那个狙击手,一定滑下大树,向峰顶边缘奔跑,如一头追赶驯鹿的野豹,非要凶狠得朝我狙射第二枪。我没有队友,这会来不及反击,更不敢反击,只得一股脑儿向前逃命,躲避追射的子弹。
“嗖啪”那个狠命追击的家伙,还是向我射来了第二枪,子弹击打在右侧一米的位置。满是热汗的身体,瞬间冒出一股凉气,那家伙是个疯子,竟然在两千米的距离打出这么小的误差。
他还会打来第三颗、第四颗子弹,所以我变换着速度和姿势,猛跑猛翻。“嗖啪,嗖啪”那个杀气森然的家伙,不停的朝我射击,他想依靠精湛的技术及运气,捕捉我的生命。
第一百八十五章:山涧下的鬼火
我知道,只要再坚持一会儿,跑出这一百多米的黄花草坡,敌人命中率会更低。当我终于瞅见俯冲的地势,一个箭步窜滚下去,从敌人射击的平滑线上消失,已是满脸泥土和黄色花瓣。
躺在软软的草地上,身体由惊恐转入疲惫,额头的汗水沾黏着长发,被阳光蒸干后,仿佛长在肉里似的。自己还活着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
我不必着急,隔着深深的山涧,敌人短时间内无法追击至此。休息了一会儿,朝盆谷凹地的方向继续奔跑。天黑之后,我已经远离大船五公里,借着朦胧的月光,打开背在身后的小皮筏,横渡过汩汩奔流的溪涧,开始往对面峰顶攀爬。
假如不清除掉剩余的两个海盗狙击手,我很难向杰森约迪率领的九个海盗展开战斗,否则,只能处于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的危险境地。
今晚的月亮,很大很圆,挂在黑幕似的夜空,格外突兀。我谨慎的甩动三根钩绳,试探着往山峰顶端靠近。这片山壁比较陡峭,我费了很大周折才爬上峰顶,立刻找片坑状的草洼,蹲在里面,边休息,边吃些鲶肉和淡水,恢复足够的体力。
浓密的树林,在月光的烘托下,显得格外阴森,大片奇形怪状的黑影,像地狱无数沸腾欢呼的妖魔,张牙舞爪左右飘晃。我左手抓着阿卡步枪,右手攥着锋利的朴刀,弓背挺颈朝大船位置跑去。
快到附近时,立刻放慢前进速度,依靠一簇矮树掩护,观察大船的动静。幽深的山涧下,鬼火点点,形成椭圆型圈状。杰森约迪最终识破了空城计,此时正舞动着手上的烟斗,指挥手下往游艇上搬运武器。
而大船的甲板上,四周插着火把,为这群掠夺军火的海盗照明。“come-on,look-out!”跋扈杂乱的叫嚷声,像乒乓球一样,磕碰着左右岩壁弹跳上来,如地狱泛起的尘嚣,听得人心发毛。
杰森约迪崔赶着手下,尽快把大船上的军火搬码上小艇,他明白自己在免费抢劫军火,知道那些枪多拿一条是一条。好比古代诸侯分封,骑着快马奔跑,一天之内,无论圈起多少土地和人口,都归自己所得。两者都有着因贪婪而产生的焦躁,或许对他们而言,那是种怪异的快感。
我最担心的,是海盗搬运完军火后,会不会把大船炸毁。当然,这由不得我走过去商量,恳请敌人通融,虽然这对彼此来讲最好不过。但我更相信,他们会在我意思表示之前,一枪打死我。
敌人的五艘小艇,甚至加上我停泊在大船尾部的那艘,也不能一次性搬走货仓里的所有军火。甲板上的海盗,或许又损失了一到两名,因为我使用过的小艇,方向盘下同样设置了鱼线雷阵。
剩余的两个狙击手,不知身在何处,就像他们不知道我就在附近一样。打开缠在腰上的钩绳,我试着攀爬下去。假如可以,趁着夜里没狙击视线,可以偷袭一下甲板上的海盗,干掉几个算几个。
这样做很冒险,我仔细一想又抽回双腿,不再往山下攀爬,敌人既然点着火把,如此嚣张的搬抢军火,一定不是白给的。万一海盗配备了夜视仪器,可轻易看到一个蓝色轮廓的四肢动物,浑身布满红色热量,朝下缓缓攀爬。
他们当然知道这不是猴子,会假装没发现我,心里偷偷阴笑,等我消耗完大部分体力,再一枪把我从岩壁上击落。那就等于中了人家的计谋,自寻死路。
若放这群家伙运走第一批货物,等他们再回到大船时,海盗数量可就不只眼前残余的这几个,更不容易对付。所以,现在必须干扰敌人,拖住他们返航的时间。
此刻,枪火之类的武器,我一律使用不得,那会招致黑暗处的子弹射杀自己。悄悄潜伏到一个可垂直俯瞰大船的位置,借着朦胧的月光,我蹲在地上挪动,睁大了眼睛,寻找足球大小的石头,堆积在峰顶边沿。
五分钟后,大概堆齐了一百多块儿。然后,摘下背上的步枪,拎着朴刀砍些细软的藤枝,扎编成一个草人形状,插在石堆后面。身后十米远的那棵大树,早先埋藏了一箱手雷。我利用鱼线,快速拉扯出一片雷阵。
再次瞅了一眼山涧下,那些像蚂蚁一样忙碌着搬运的海盗,全然不知大祸临头。我怀抱大石,举头望月,十分钟后,终于有了云遮月的瞬间,我急速抛丢石块儿,仅一分钟,石堆儿便消失在眼前。漆黑幽深的山涧下,不久传来尖锐的惨叫,雷同地狱里的哭声。
石头密集持续的嗖嗖下落,一旦砸中人的头顶和肩膀,破坏力不比炮弹委婉,可以说杀人于无形之中。山涧下的海盗,被雨点般落下的石头捶得抱头鼠窜,死的死,伤的伤,不敢继续搬运军火。
以前,晚上站在甲板上,捕捉溪水里的猎物,曾抬头仰望过夜空。这会儿,涧底那群海盗,根本看不准我的位置,抬头仰望的话,只能瞥见一线天处几颗星斗。而且,这个仰望过程很刺激神经,说不定哪个黑点在眼前一闪,砸个满脸花,或者鼻梁骨凹陷进面部,把眼球挤出来。
时间差不多了,我拾起身后的步枪,越过边缘扯好的一条条鱼线,朝黑乎乎的树林猛钻,奔跑到三百米的位置,火速爬上一棵大树,将巴特雷狙击枪管儿对准草人的方向。
狙击镜中,视线模糊的很厉害,黄圆的大月亮,像慢慢眨了一下眼睛,又给山林洒下银辉。T型标线,如飞进火烧云里的乌鸦,不能再像白天,很准确的捕捉到目标。
我静静的等待,假如杰森约迪没被乱石砸死,一定气急败坏,调动峰顶的海盗狙击手,让他俩快速赶往这里,清除抛砸大石的敌人。
喉结在脖子里吃力的耸动一下,我感觉自己正如一条伏在树枝上的变色龙,专心致志守候着眼前,一有昆虫掠过,便依靠快速弹出的舌头,打下稍纵即逝的猎物。
第一百八十六章:划破黑夜的火线
那一百多块儿石头,估计也毁坏了部分甲板,若以后夺回大船,我再筏些木头,做木板修补回去。“唰”一到电光闪起,贴在狙击准镜上的眼睛,瞳孔刺激得急速放大,与此同时,一颗捕捉生命的子弹,也被我从长长的枪管儿中放出。
插在峰顶石沿的草人,不一会儿工夫,就被隐藏在黑暗中的狙击手击倒。那家伙击中目标后,依靠另一名海盗狙击手的掩护,想悄悄匍匐过去验尸。岂不料,刚跑到距草人五十米的位置,便趟到了鱼线,五颗手雷接连炸响,轰得落叶漫天飘舞。
那片鱼线雷阵,铺设的范围很大,因为不知黑暗中的敌人从那个方向潜伏而至,所以弹片伤害到目标的可能很小。但是,雷光闪亮的瞬间,一个端着长长步枪的海盗,浑身如同挂满八爪章鱼似的轮廓,赫然出现在我守候的T型准线上。
“嗖”一颗伺机良久的子弹,正如变色龙的舌头,利用瞬间的洞察,准确朝猎物飞去。那家伙儿意识很强,手雷炸响的瞬间,虽然知道弹片伤及不到自己,但仍有急速卧倒的迹象。他明白,雷光暴露了他黑暗中的身形。
诚如我当初潜入沧鬼的大船,偷窃他们的枪支弹药那般,当时若有一个手雷在大厅炸响,我怀抱箱子打算溜走的姿态,也会立刻彰显出来,必死无疑。
子弹的速度没给对手任何机会,他刚想前倾,做一个俯冲翻滚的动作,还等做出来,钻进左肋的弹头就令他停止,呆立两秒钟后,重重跪倒在地,脑袋杵进落叶层,永远抬不起来。
“嗖啪”一颗幽灵子弹,猝不及防地还击,打在我遮挡右肩的树干上,撞碎一块儿水分很大的树皮,胡乱飞溅起来的木屑,迸射到我脸颊,热辣辣的疼。
灼热的子弹,在夜晚飞行时,很像萤火虫,加之速度极快,又划出火红的弹道线,十分拉风。那个疯狂的海盗狙击手,顺着这条射杀队友的火线,急速反射过来。整个过程,就像打出去的乒乓球,被对手接住后拍了回来。可想而知,对手的反应能力及下意识多令人悚然。
我几乎是从树上摔下来的,没等起身逃跑,头顶上的树干又连中数枪,断枝残叶之类,纷繁落满肩头。这么变态的狙击手,一定是白天追射我的那个家伙。
这次,利用奸计,又杀他一个队友,肯定刺激的他满腹仇恨,如若不然,我都跑进两千米远的黄花草坡了,他为何还不肯放弃,固执地射个没完。一个出色的狙击手,从不靠运气代替瞄准镜,我却把他逼到这份上。
朝着盆谷凹地的方向,我急速飞跑,这一带地形,早被我印记在大脑,即使现在光线不足,我依然知道,跑那条路速度最快,遭遇阻挡和危险的概率最小。
我没命的奔跑,生怕最后一名海盗狙击手朝我盲狙,虽然击中我的概率很小,但可能性存在。先前摆设的六个牵魂替身,估计这家伙早已识破,在他眼里,我是个很棘手的同行,宛如一只蚊子不时叮咬狮子,兽王自恃强大,却难抓拍到它,对狮子来讲,这也是棘手的问题。
这种棘手,不仅不会让对手敬畏,反而大大刺激他的鄙夷之心。我很了解那些手腕老辣的幽灵狙击手,他们痴迷和同行对战,每杀一名狙击手,就像猎杀了一只豪猪或山鸡,纯属乐趣儿。但射杀之前,他们绝对不会告诉对手,这是一场老虎和山羊的较量,更准确得说,是屠杀。
刚才丢砸的石头,一是击杀甲板上的海盗,拖住其搬运军火的时间;二是牵引敌人的注意力,所谓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他们自然会心有余悸,总翻眼珠望峰顶。这样,我就有机可乘,下到山涧底部,偷袭这群眼睛总往上看的盗贼。
跑出两千米,我快速解开钩绳,尽量节省时间朝下攀爬。身后追击的狙击手,又消失在黑暗中,带着愤愤之情,准备下一轮的交锋。
待我攀到滚滚奔腾的溪岸,腕上的手表显示凌晨一点一刻,水位升高很多,以前踩着奔跑的大理岩石,已被掩盖在两米多深的水下。为了不跌滑进溪水,遭受急流冲走,我只得努力着往山壁高处走,抓着横生的树枝,斜着身子朝大船方向逼近。
眼前黑蒙蒙一片,万一岸上趴着几只大鳄,一脚踩进它们嘴里也有可能。腰间虽有移动光源,此刻却使用不得。湍急的溪流,哗哗响不停,芦雅和伊凉她们,一定在巨型巢穴里睡着了,或者太牵挂我失眠了。
我左手攥紧朴刀,只要有什么爬动的东西,敢不友好的朝我奔扑而来,利刃先剁下它大块儿肥肉。然而,当我真看见一条不友好的大体积东西游奔而来时,却没敢挥刀迎敌。
由于月光混黄,那个只能看清轮廓的东西,仿佛被放大了许多,水流似乎并不阻挡它横穿溪涧的身躯。来不及多想,我急速掏出钩绳,卯足了劲儿抡上高处的大树,猴爬杆儿似的朝上猛窜,那一刻,我真感觉自己是个毛茸茸的猴子,因为四肢上的寒毛,几乎将贴在肌肤上的袖子和裤管儿全支顶起来。
一口气攀高二十米,才敢回头观察,水中那条拱出巨大脊背的东西,已将头部和前肢扒伏在岸边。我又急又气,若换作平时,管它什么野兽,就算真有白垩纪时代的巨型生物,照样抽出阿卡步枪射它脑袋。可现在,我连手枪都不敢开,生怕刚才那个狙击疯子,真的追赶到附近。
“咕咕安,咕咕安……”那个看不清形状的巨大水兽,叫声刚渗进耳朵,就惊得我浑身一哆嗦,差点从蹲趴的树上掉下来。这叫声,像一只失去母亲的幼仔,呼唤着哺乳或陪伴。或许,它真把我当成什么亲人,哀求我靠近它。
宁可枉杀了它,我都不会下去给这畜生安慰,大自然创作的动物,各有各的捕杀技巧,天知道那叫声是不是捕食的陷阱。
第一百八十七章:树腰上的木偶
“嗷呜嗡,嗷呜嗡……”我极力模仿,发出东南亚猛虎的低吼,那条趴在溪边的东西,立刻停止叫唤,随着我喉咙气息的强弱而举足不定。虎是森林之王,所谓深山虎啸落木萧萧,可见这种威慑力。
朦胧的月光下,伴随潺潺溪水的冲刷,虽看不清那巨大的爬行动物,但它基因里面,必定遵守着相克相生的规律。我趴扶在树上,做着猛兽即刻扑抓下来的姿势,用尽全力彰显着敌意和凶狠。
那个条闪着油油亮光的东西,逐渐变得躁动不安,仿佛很忌讳猫科猛兽的劲齿和利爪,呜咽着扭转脖子,顺着来时的路线,又潜返到对岸,沉进幽深的昏暗。
如此看来,那东西科属哺乳动物,它向我靠来时,比较明显和招摇,不像鳄鱼、森蚺之类,竟玩阴招儿,悄悄潜伏偷袭,。见那巨大的脊背,浮游到溪流中央,越来越模糊,我才大起胆子,爬回到岸边。
为了追补耽误的时间,我砍了一根长长的树干,紧握在左手,身体在斜面上奔跑时,能起到平衡作用,类似拐杖。距大船两百多米时,拿出望远镜侦察了一下甲板,虽然视线极差,但仍看到五个模糊的身影,在畏畏缩缩的搬运东西。其中两个一瘸一拐,时不时抬起头,朝高远的一线天处观望,提防新一轮的石雨袭击。
我想,杰森约迪一定没死,三个海盗才被强迫着继续干活儿。依靠矮树和山石的遮掩,我又朝前靠近一百多米,视线这才好了很多。
大船四周插着的火把,正燃耗的起劲儿,火光将几个残余海盗的身影托的很长。甲板仿佛是一张脸,正悲哀地憋着嘴,预示着这几个家伙的命运。
摘下背上的狙击步枪,身体靠稳一棵树,眼睛便从狙击镜中窥去。枪械分量很重,几个搬抬的海盗,疲倦得开始佝偻。
左手食指,下意识地勾挂到扳机,镜孔的尽头,像有几个老头,站在黄月亮上唉声叹气的踱步。我很清楚,这些都是敌人。
“砰,砰,砰。”利用短短的九秒,T型准线前后有序的对焦了三个目标。一个站在小艇上的海盗,正要伸手去接大船上递下来的一捆崭新步枪,红色的弹头就划出赤色火线,猛地窜向他右耳。
这会儿的光线,很难和白天相比,血色混迹于夜色中,看不到喷染出的红雾。但我知道,子弹的体积远大于**的耳道,更不会顺着耳洞弯转游走。
所以,垂直打击进去的破坏力,爆发到了极致,且不说里面的鼓膜和脑髓,只那外耳的肉片,就崩炸的四散进溪水,喂了那些被火光吸引来的鱼群。
第二个中枪的海盗,当时抱着一捆枪械,他神色慌张,刚好走到炮台和船尾中间,便看到蹲在游艇棚顶上接货的同伴儿脑袋猛得一歪,扑栽进漆黑奔流的溪水。
假如这家伙反应灵敏,大可松开抱重物的双臂,急速后翻到炮台内侧。可是,他仰望夜空的视线刚收回,尚未顺着突然冒出的射击火线寻到我的位置,索命的弹头就钻进他脖子。(web用户请登陆"佗剩?сΝ下载TXT格式小说,手机用户登陆wàp.1⑥K.Сn)
或许,子弹没正面打在他的喉结,只从侧面穿进,割断一排神经和肌肉后,从另一侧飞出。但这个中枪的海盗,肯定活不成,最终抛掉怀抱里那一捆枪械,躺在了冰凉潮湿的甲板上,双手掐自己的脖子,剧烈蜷缩起来。疼痛和缺氧,也开始享受起这个垂死挣扎的生命。
第三个中弹的海盗,半截身子钻出船舷栏杆,他担心着高空再坠下石头,便提防地将头顶在铁栏杆下。那一跟中指粗的铁棍,需要怎样的运气,才能替他挡中落石破颅的一击。可见,每个海盗都被石头雨吓坏了。
蹲在他眼前接货的海盗,耳朵迸出的鲜血,可能溅射进他眼睛,等这家伙又是揉眼,又是从栏杆中间抽出身子,准备趴伏着找掩体时。
我早已射杀完第二个海盗,推出枪膛里的弹壳,随即再扣动一下扳机。当第三条火线,水平擦上甲板,如雄鹿犄角一般,重重顶在这个海盗的后腰。他仿佛不是中弹,更像跪地临斩的人,行刑前被刽子手蹬了一脚,背手前趴在地,脑袋一骨碌,身子便永不再动。
“啪啪,啪啪……”舱门里面,一条长长的胳膊弹出,端持着一把FN57手枪,连续朝我射击。白天的时候,我见过杰森约迪用的武器,那是技术非常领先的短颈热武器,杀伤性能很强。
四五条断断续续的火线,冲我急速飞来,我忙蹲下身子,挤进山壁缝隙。这棵狙击时依靠的树木,不是随意而选,正因为它旁边有容纳身体的凹槽,受到海盗还击时,若来不及后撤,可闪身躲进里面暂避。
我掏出手枪,凭借感觉探出手腕还击。倒不是为杀死杰森约迪,只想压制一下他的火力,使自己尽快脱身逃离。如何和这个家伙对射厮杀,那就太不理智。
即便海盗头子死了,母船上留守的海盗不是儿童,他们仍可开着大船离岛;假如杰森约迪的运气比我好,留守在盆谷凹地的伊凉、芦雅等人,就没那么多生存下去的选择,只得跌入悲惨世界。
“啪啪啪,啪啪啪……”我急速的扣动扳机,打光一把手枪的子弹,匍匐着往后方爬去。每爬十米,我就拉动一下手中释放着的鱼线。
绑在树腰上的另一把手枪,酷似一只木偶,随着操纵者的拉拽,执行着预定命令,朝甲板的方向射击。“啪啪,啪啪……”杰森约迪的射击手感很棒,我从其枪声中便能感觉,这是个临危不惧的家伙,即使此刻成了光杆司令,心态依旧保持原有的平稳。
但他却没识破我的谋略,仍煞有介事地朝那个绑手枪的大树还击。当我爬出一百多米远时,挑逗性的扯拽鱼线最后一下,拉断丝线的瞬间,远处黑暗中的大树,刚好打完最后一颗子弹。
杰森约迪也打光了手枪弹夹,好像换成一把阿卡步枪,还不依不饶,嗒嗒嗒地朝冒牌的敌人射击。
我起身奔跑,借着月光审视高高的岩壁,寻找一侧比较利于攀爬的位置,尽快返回到峰顶。远处的黑夜,枪火声渐渐弱去,晨曦的时间就要到来。
这一夜,我没有睡眠,海盗们也没睡眠,既然成了敌人,谁都别想舒服。
第一百八十八章:暴晒升级的斗笼
凌晨五点二十三分,我艰难的攀爬到峰顶,四周尽是虫鸣和鸟吟。今夜没有一丝风,矮树和草丛都安静的睡着,缓解几日来忍受暴风雨的疲惫。
我收好三根钩绳,缠紧在腰间。树林中,夜间捕食的大部分野兽,多吃饱胃口回窝歇息了。摘下背上的狙击步枪,重新补充了弹夹,便朝密林深处走。天亮之前,必须寻找到一个优良的狙击位置,固守下来。
这一次,我绝对不能再往敌人后方绕跑,仅存的那名狙击手,性格疯狂却技术精湛,经过这几天的厮杀,他一定摸透了我作战套路。无论牵魂替身还是鱼线陷阱,再像先前一样继续采用的话,就会被生命链条上的时间挤压致死。
当初教授芦雅和伊凉时,我曾深刻提醒,想在彼此射杀的战场上存活长久,必须牢牢把握住相对论,万物皆在变化着。自从两架阿帕奇,参与这场多对一的厮杀,空降下十名海盗狙击手,到现在一一狙杀的仅剩一人,应验了物竞天择,优胜劣汰。
所以,最后这名海盗狙击手,不仅有着优异的战术和技术,对我的了解也逐渐加深。很显然,这些量变的东西,一旦条件具备产生质变,结果只有一个,那就是射杀掉我。
上午七点二十七分,我在一片地势较低的灌木丛潜伏起来。面对强悍的敌人,不到万不得已,切勿硬碰硬去较量。既然同是幽灵狙击手,谁先暴露在对方的第一颗子弹面前,谁就是最后的亡者。因为,我还得利用鱼线,将猥琐的战术发挥到极致。
昨夜,那个未能射杀我的家伙,不管他是气急败坏,还是急中生智。接下来的死斗中,我都要避开先前的套路,运用好将计就计的新战术。
纤细透明的鱼线,在强烈的阳光的下,几乎无形。我使它牵扯住一株矮灌木,然后绕穿过几枝树丫,以Z型路线迂回到自己趴伏的狙击点。
我敢肯定,假如异动的树枝被仅存的海盗狙击手发现,那家伙一眼便可识破,嘴角泛起冷冷微笑,摆动狙击镜,顺着鱼线找到鲜活的肉身,一枪打爆我的头。
所以,当鱼线平铺过草丛时,我将它改为暗线,地表上面看不到鱼线的走势。肉红的太阳,从海平面升起之前,我就用匕首割了一大堆青草和藤蔓,码在我选择的狙击位置。
附近的一撮乱石坑,刚好有我预先埋藏的武器。抽出一把崭新的巴特雷狙击步枪,捅进厚厚的草堆,使枪管面向前方利于狙击隐伏的树林浓密处。
我宛如沙雕师一般,站在观看者的角度,又把陷阱精心装饰一番,使它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狙击手,正隐埋在植物堆儿下,等待目标的出现。
鱼线的明线末端,刚好从草垛底下穿过,接着便像进入隧道的火车,无论朝哪个方向弯转,都不会露天看到。只要运用智慧,利用大自然的赠与,设计如此的伏杀陷阱并不困难。
从周围的小树上,我削下很多Y型枝桠,把它倒过来插进草根上面的泥土或碎石,当鱼线以钻裤裆的方式穿过中间,既不跃起暴露,又可以任意转弯,避开敌手的顺藤摸瓜。
而鱼线暗线的末端,正是我真身伪装的射杀位置。今天的太阳光线,和昨天一样明亮刺眼,为避免望远镜和狙击镜折射反光,耽误侦察对方的时机,我的伏击位置,刻意选在一簇矮灌木下,无论上午还是下午,太阳从那个角度斜射而来,都晒不到我头部一米的范围。
翻开下巴下面的草叶,左手食指和拇指捏起预先放好的鲶肉干儿,慢慢送进口中咀嚼。背包里的食物,变得越来越干硬,口感随时间流失很多,难再吃出池春烹饪过的美味。
晌午十分,阳光热辣辣,烤得人异常难受。我把头深埋进獠长的草窠,幸好有片伞状的小绿荫遮阳,干在脸上的碎草汁,才不像个僵固的面具。
屁股和后腿,依旧盖在厚厚的伪装服下,只因这部分享受不到树荫,里面的皮肤和毛孔上,早已滋满汗珠,仿佛穿着棉袄掉进温水,被沉重衣物吸裹的异常慵懒沉重,滋味儿很不好受。
我呼吸着热浪般的空气,顶在双眼上的望远镜,透过额前垂下的伪装布条,非常小心的朝远处的树林里侦察,始终看不到丝毫端倪。偶尔吹来一股闷燥的风,眼前的野草,宛如旱区的禾苗,无精打采的摆动。视线平行望向尽头,仿佛看到无形的火苗在跳跃。
我知道,那是低空滚过草地的热气流,为防止自己产生目眩,眩,我尽量多的低头喝水。肩膀前面,放着一个绿色的轻型水壶,这是在第一艘冲进森林大河的游艇上所得,那天获得三个水壶,另外两个分给了芦雅和伊凉。
狙击伪装时,仰起脖子喝水很危险,我便在硬币大的壶孔上,提前插了一根植物做的吸管。里面虽不是椰汁,却也是昨夜爬山时,从岩壁泉眼上接的甘泉。
峰顶上面没有积水和泉眼,最后一个海盗狙击手的水壶,即使里面不空,怕连一个鸡蛋壳都灌不满。他们从直升机上落下,要以闪电般速度完成任务,之后乘飞机返回母船,享受那里面我尚不知道的东西。
所以,每个海盗狙击手,不仅没足够的淡水,更没重要的爬山工具。雨停止了两天,昨天毒辣的太阳,早把每条山峰曝晒的干巴巴。
或许晚上的时候,他们可以伸出舌头,添添沾上夜露的潮湿叶片,但这会儿看来,水的重要性空前提高,若把我和那家伙的射杀比做赛车,淡水就是彼此的汽油。
每隔五分钟,我便扯动几下鱼线,终端那簇孤立生长在草皮上的矮树,像人患了疟疾,时不时剧烈哆嗦。只要那个被淡水逼上绝境的海盗狙击手,发现这莫名的异动,不管其朝矮树射击,还是冲那厚厚软植下,露出十公分枪管儿的草堆射击,我都可以在三秒中内捕捉到他身形,干掉最后一个同职杀手。
第一百八十九章:踏入晨曦的幽灵
那名海盗狙击手的狡猾,远超乎我的想象,原以为他会死守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,俯察低处草坡与树林中奔跑的敌人。可万没料到,就在我全神贯注,侦察前方树林时,一颗炙热的子弹,摩擦得空气兹兹冒火,从趴伏的身后飞来,钻入明线末端的草堆儿中间。
假使我依旧采取昨夜的战术,此刻,草堆下面肯定是我的活体肉身,而那颗子弹,就像我偷袭等腰三角阵型上的两个底角狙击手一样,打断目标的脊椎骨,使之顷刻丧命。
“嗖”又是一颗子弹,带着嘶啸的尖鸣,打进抖动的矮灌木下面。面对始料未及的情况,我闷热潮湿的后半截儿身子,唰一下渗出冷汗,凉意从头顶麻到脚跟儿。
声源从第三阶石坡上传来,那是我身后倾斜下去的坡段,天亮之前,我在峰顶第二阶石坡,设置伪装陷阱的同时,那个疯狂的海盗狙击手也没闲着,竟选了一个冷门刁钻的狙击位置,却非常针对我。
看来,他已深谙我的战术,知道我善于绕跑到对手身后狙击,所以将计就计,连夜绕跑了更大圈子,使我的脊背面对他的枪口。
伪装成狙击手的草堆儿,中弹的瞬间,攥在我手中的鱼线便跟着停止下来。这鱼线的**,仿佛就是那堆草垛的生命。如果草垛中枪后,我多扯动了一下鱼线,第三颗飞来的子弹,寻向我的可能性便陡然大增。哪怕,它仅仅出于试探性的目的窜来。
敌人的狙击准镜,或许还注视着这一带。现在,我一动也不敢动,哪怕低头吮一下插在水壶里的吸管儿。假如他出现在我前方,趴在同一位置连续射击两次,我能轻易给他脑门上送去一颗致命的子弹。
但目前的被动很大,我只知道,这家伙伪装在我身后的那片下阶山坡,具体位置无法看清,只能凭借子弹窜来的尾向,大概的估算对手。即便是再愚蠢的狙击手,也不会在这个时刻扭脸回望,或慢慢挪动身躯,试图调转枪头还击。
因为,那家伙在开枪之前,早把这片矮灌丛的原貌印刷在脑子里,敌人的大脑,犹如计算机那样,唰唰的闪动校对。所以,伪装体位的任何细微变化,等于告诉对手:向我射击。
我除了一动不动的趴好,就只有默默祷告,生怕那疯狂的家伙,朝四周类似伪装的浓色草丛试射,否则,不出十颗子弹,性命必定交代给他。
我的狙击位置很好,但等候的敌人突然出现在了后方,这就令我捉襟见肘。天未亮时,他和我一样,边盘算着射杀对手的战术,边积极的筹备相关条件。
当时,我们所处的距离,大大符合子弹的射程,但却看不到彼此,惋叹没能射杀敌人的同时,也庆幸着自己被黑暗保护。天刚微微亮,我俩便像不敢踏晨曦的野鬼,缩进夜间营造的狙击位置,警惕的伪装起来。好比角斗的人,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,便开始了下一回合。
大船上仅剩杰森约迪和两个残余的海盗喽啰,他们三个人,很难开动六艘小艇,若每人驾驶一艘,后面托挂一艘,返回母船的时间会大大延长。溪道与森林支流的河道正处泄洪期,流速很不稳定,加之弯道颇多,死角频频,每人想运送两艘超载的游艇回去,危险系数极大。
我现在无法脱身,不然非要沿着峰顶去追赶这三个家伙,不让他们活着回去,向海魔号暗示一种信息:敢来冒犯就得死。大船就是我和女人们的领土,是我们生存的生命,一旦失去它,别说回归无路,在岛屿上生存下去都万难。
那个疯狂的海盗狙击手,简直出乎意料的疯狂,或者说,他的胆大来自信。这家伙早已经识破母船收到的假消息,不再相信岛上有什么狙阵,深信只有一个对手,其余都是稻草人偶。
他提着狙击步枪,竟从峰顶的三级石坡上奔跑过来,当然,这个过程很讲究,不像猎人打中一只野味儿那样,兴奋的跑到近前。敌人每奔进一段距离,便举枪朝目标观察一下,对比四周的环境和之前印刷在脑子里面的有无不同。我深知这一点,不敢盲目乱动。
没过几分钟,一个身披绿色伪装的家伙,抱着长长的狙击步枪,从我左侧五十米远的石坡上跑过,朝那堆儿厚厚的蒿草青藤奔去。凌乱的绿布条,从这个身材高大,腰膀壮硕的海盗身上垂散着,跟随移动的身躯来回摇摆。
我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,刚才还远在千米的狙击对手,转眼之间,竟出现在五十米的左前方。眼睛没等大脑发出指令,就下意识的贴上狙击镜,双臂急速转动枪管儿,瞄向十点钟方向。
这个疯狂的家伙儿,有着一流的精准射击和谋略,可他严重缺水,必须尽快结束战斗。干掉我这种难缠的对手,也会使他压抑的心理缓解。
他每朝草堆儿逼近一步,陷阱就越容易识破,我丝毫不敢怠慢,集中全部精力,把握这煞费苦心得来的机会,和唐突的运气。T型准线快速对焦,锁定近在眼前的幽灵杀手。
他手持巴特雷狙击步枪,缠满绿布和藤条的枪管儿,斜向下冲着,对准草堆儿步步靠拢。然而,当他用枪管朝里捅了捅,并未感到底下有一条类似人腿的东西,那张绿脸瞬间变了底色,仿佛先抹了层白粉,才涂上去的迷彩油。
这一瞬间,他自觉的挺直脊背,酷似一位英勇就义人士,等着敌人从背后开上一枪。我扣扳机的手指,好比拉满的弓,只待目标有晃动躲闪的倾向,便立刻朝它追去。其实,那个海盗狙击手知道,自己已被准线锁定,根本没躲的可能,也就没躲的必要。
“砰”子弹擦着草皮,没飞多远就钻进敌人后脑,这个中弹画面,以从没有过的近距离,被我异常清晰的看到。弹头迫进他右耳后的小脑,切入皮肤的瞬间,受刺激的神经猛然缩紧,垂悬在他额前的碎布条,随之扬翻上头顶。
这名海盗狙击手,死的很不甘心,仿佛发现中计得一刻,才幡然醒悟,懊悔自己不该大意。其实,他并非大意,只是没跟上生命链条的速度。
中弹伤口处的脑髓和浆血,由于厚厚的布条遮掩,并未迸射出太多,好比一盆红白的粥,用力泼上棉门帘,只有撞击感,缺乏溅射的液体感。他重重的栽倒,正好趴上了那堆儿晒得略显干枯的青草。
确定目标已死,我飞快起身,拎着狙击步枪,蹲跑到疯狂狙击手的尸体前,翻摸他的口袋,却找不到任何袋儿装食物,和无线联络器。
这家伙真是太聪明了,他靠近过来时,提前把食物和涉及重要信息的东西藏在了某处,即便不幸身亡,也不便宜对手,或出卖了同伴。
海魔号上的船员,竟有如此的纪律性和忠贞意识,可见杰森约迪非等闲之辈。他不仅收买了手下的人,还收买了手下人的心。
这点和沧鬼相比,一下便彰显出一个团队的素质,而沧鬼的溃败本就该注定,他们从淫-靡残暴中享乐,并以此维系彼此间的惺惺相惜。
混乱的窝斗以及对坛木井的猜忌,都加速了沧鬼这伙强盗的灭亡。也难怪海魔号如此霸道,单刀直入的前来抢这批军火,毫不把他们夹在眼皮子里。
藏好疯狂狙击手的武器,利用极短的时间,把这家伙推进山石缝隙,盖好那堆枯萎的青草及藤蔓,又抛些碎石灌挤进去,保护尸体不被野兽饕餮。
有时候,两个人之间成为对手,并非彼此的主观意愿决定,所以,应该相互尊重。对于海魔号的打家劫舍,我只听得水手传闻,未亲眼见证。
反过来想想,会发现一个奇特的逻辑,假如沧鬼把我杀死,继续迫害那些无辜的女人,陶醉于罪恶之中,而海魔号的强硬打击,恰恰为我报雠雪恨。
如果说,海魔号的做法属于黑吃黑,毫无道义可言,不该美化这种行为。但客观上,他们确实在大力打击作恶的沧鬼。我若唯物而论,该感谢这群海盗,若唯心而论,该嗤鼻这群海盗。
好比以毒攻毒治愈疾病,这种疗法被认可,因为人类获得了健康。唯物论也好,唯心论也罢,人本身就是趋利避害之物,不必大谈阔论。合理的符合人性要求的,就该予以满足,而禁止的,却是那些非分之想,非本之求。
这也是我为什么,给这名疯狂海盗狙击手简单下葬的原因,我总感觉,这家伙若杀起沧鬼那帮盗贼,一定犀利凶狠。
略略整顿之后,抱起狙击步枪,面向大船顶峰的方向,急速飞跑。如果杰森约迪尚未离开大船,海魔号的援兵也没及时赶来,我将把昨夜没射杀干净的三个海盗,陆续钉上赎罪的高台柱,哪一个也别想活着逃离山涧。
第一百九十章:切断逃敌的尾巴
树林中的鸟,也耐不住干热,群飞到山涧底下,贴着溪边饮渴乘凉,唯独一只只黑亮坚硬的蝉,通过口针汲取树皮里的水分,得意洋洋的聒噪没完。
我飞快的奔跑,身影从林荫下一带而过,抱在怀里的狙击步枪很长,枪管儿和枪托儿总把垂下的树枝和树苗拨打的哗哗乱晃。
赶到大船上方的峰顶后,我趴在边沿一颗大石头侧面,悄悄扒开草丛朝下观望。下面只剩安静的大船和空荡荡的甲板。杰森约迪带领他的两个手下,真的开走了六艘满载军火的游艇。
虽不知道他们离开多久,但我还是急速起身,顺着峰顶追赶而去。假如残余的敌人没有走远,在我赶到山涧入口时,或许可以狙杀他们。
为了提高追击速度,我必须绕开林木,贴着边缘奔跑,这样便暴露在阳光下,享受不到斑驳的树荫。踢踏着蒿草,我虚点脚尖,防止踩上细小的石块儿滑倒,扭伤了身体。
遇到低矮灌木时,我非但不减缓脚步,反而提速助跳,腾空跃起的瞬间,双腿并拢蜷缩,厚厚的军靴,便唰地一声脆响,擦过植物顶部的绿叶。长长的狙击步枪,能在制空时保持身体平衡,重心一落地,向前跨一大步,把俯冲的惯性揉进奔跑中,死死追赶六艘小艇。
到达山涧入口时,蹲靠在一块儿大石后面,举起望眼镜侦察目标。远处茂盛辽阔的大森林,铺满强烈的太阳光芒,抹去了先前的神秘,缭绕的白烟水雾,早给蒸得不知去向。
泄洪尾期的河水,依旧混黄的厉害,但河面的汹涌走势平淡许多。六艘雪白的游艇,颜色格外扎眼,正从S型的支流河道上弯转。
因为超载和驾驶人手不足,这几只小船,犹如在粘稠的巧克力浆上缓缓游动,跑不起来。我立刻放下望远镜,拽过狙击步枪,搭在齐胸高的大石,急切的朝目标瞄去。
那六艘小艇,前后衔接的非常紧凑,酷似连在一起的六节火车厢,狙击准镜上的刻度,显示目标的距离为一千三百米。也就是说,我得在敌人超出两千一百米的距离前,全部射杀掉他们。
杰森约迪率领的艇队,每次游经弯道时,便把马达开到最小,使船像拖拉机那样,速度很慢但马力强劲。等到平稳过渡后,小艇才稍稍加速,继续朝前奔跑。
此时,六艘小艇即将接近弯道,驾驶舱内的三个海盗,由后及前的摘下档位,放慢速度试探着,在不足八十度的弯角甩尾横渡。
这是个比较良好的射击机会,一是敌人的速度放慢,子弹在长距离飞行中产生的误差较小;二是游艇侧位,暴露出挡风玻璃后面的驾驶员。
杰森约迪驾驶最前端的一艘小艇,其余五艘如同蛇尾巴,在后面摆来摆去,严重遮挡我的狙击视线。但艇队尾部,横在弯道上的时间较长,倒数第二艘游艇,左侧窗户越来越面向我的枪口。
镜孔中的T型准线,逐渐对焦悠悠闪现的人形。“嗖”一道白烈的火线,从峰顶飞射而去,像当初射杀前来巡查的白色游艇一样。艇窗里面,一个高瘦的家伙,戴着漆黑的墨镜,一边咬着雪茄,一边手把方向盘,小心谨慎的控制着船体转换航道。
他此时的神态,再度恢复了心高气傲,远不是昨夜龟缩在甲板上的狼狈相。
游艇上的无色玻璃,被阳光照的分外明亮,弹头穿过的瞬间,碎裂的玻璃渣,没来得及松散掉落,咬雪茄的瘦高个儿便脑袋开花,一瓢腥浓的鲜血,本该散在火光下的甲板,这会儿却如注如泻,涂喷上驾驶台及身后舱壁,烘托刺眼的红。
子弹从敌人左肩与脖颈根部的夹角打进,虽看不到具体伤口,弹头却如一把手术刀,割断里面无数根神经、血管、软骨组织。
这名隔窗中弹的海盗,死后并未趴在方向盘上,但他拧紧的双手一松,控制方向的轮盘急速回转,致使后两艘游艇和前面四艘脱节,借助甩尾的惯性,漂靠到了岸边,卡进树林中。
领队的杰森约迪,通过倒船镜,很快察觉最后两艘满载武器的游艇掉队。此时,他已充分意识到,两侧峰顶上的狙击手全部阵亡,高峰狙击的控制权,又被对方重新夺了回去。
调转过去的四艘游艇,被分流的森林隔断遮挡起来,狙击准镜若再想捕捉两个活着的家伙,就得等到下一个弯道。杰森约迪此刻一定很心痛,对我咬牙切齿,他无法拖回那两艘脱节的游艇。好不容易装载上去的军火,虽然就在近前,却只能眼睁睁瞅着,任其无奈的搁浅在岸边。
敌人很清楚,在不远处的峰顶,一名幽灵狙击射手,正拿步枪朝摄取他们的性命。假如把两艘满载军火的游艇比作仿宝藏,我就是那头守护的巨兽,啃下贪婪者的脑袋。
杰森约迪非常理智,他深知我手上的狙击步枪威猛,索性将四艘游艇抛锚在树林后面,迟迟不肯出现。这么耽搁下去不是办法,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芦雅和伊凉,不知那些女人怎么样。
可是,我背上只有小皮筏,即使划游再快,也不及游艇最慢的速度。冥思苦想对策之际,大河入海口处,突然冒出两个黑点,在我观察的望远镜中低空飞行。
霎时间,大脑传给双腿一个指令:跑。抓起狙击步枪,腾然转身朝树林密集的深处猛钻。难怪杰森约迪遇袭后躲在森林后面不肯动,原来是等空中支援。
我很清楚,两架称之为“空中悍马”的军用阿帕奇,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,可不只为给海盗首领些安慰,他们定会冲我伏击的山顶扑来。
假如上面配备了热感应系统,无论我在树林里奔跑多快,一眨眼工夫,便给直升机上的重机枪打烂身体。
眼角两旁的大树,嗖嗖地擦肩而过,此时,想利用钩绳下山根本来不及,除非直接跳入山涧下的溪流,但那和自杀无异,就算直接落入水中,姿势稍差便震碎五脏六腑,更不用说撞在其它物体上面。
第一百九十一章:冷却杀戮的躯体
阿帕奇像森林上空的鹰,以极快的速度飞行,搜索绿色树冠下的猎物。在泰国的佣兵生涯里,我曾被驾驶悍马的敌人追杀,幸好亚热带丛林繁茂,挡住了每一个密集打来的子弹,我才有机会奔逃到河边,一头扎进里面逃命生还。
我想,那大概是我一生中奔跑速度最快的一次,但现在,我不得不打破这个记录,将速度提高到空前。
而且,这远不是在开阔的平原奔跑,我得急速观察并判断地貌、地形,挑选最利于奔跑的路径,防止被浓密生长的植物挡住去路,或不小心滑进虚掩的山石裂隙。
所以,这个过程里,思维就像织布机里的梭子,不仅要快的眼花缭乱,还得线路清晰,正确穿越每一条编丝。
两旁的树枝,像列车窗外疾驰掠过的栅栏,原有的颜色,也开始模糊发黑。抱着长长的狙击步枪,从矮树、乱石、山隙的上方跳跃,唰唰的腾空,身体处于半飞状态,宛如带翅膀却不能长时间飞翔的蟋蟀,
我心里很清楚,这是在逃命,远非挣夺冠军比赛那般轻松。两架配备重机枪的直升机,估计到了山涧入口的上空,一旦他们发现我不现在附近,会立刻意识到,我正朝树林西面奔跑。
假如对方只过来一架飞机,我抱在怀里的狙击步枪,就有机会打断它螺旋桨下的转轴,使其机坠人亡。可偏偏是并驾齐驱的两架阿帕奇,无论我先朝哪个开枪,另一只上面火神机枪,会将我瞬间碎尸。
跨过峰顶最高的地段,山体走势转低,奔跑中有好几次,被看似脆弱却没趟断的青藤绊倒,接着整个身体像刺猬蜷缩,朝前滚出十多米,然后急速起身,继续奔跑逃命。
干涸着绿草汁的脸颊,泛起热辣辣的疼,那一道道血痕,不知道被什么柔软锋韧的植物划伤。
我顾不上这些,拼命握紧横斜在胸前的狙击步枪,朝挡得我找不到去路的一团团一簇簇绿色藤叶撞去,一旦无法挣脱,像坠入蛛网的小虫,便抽出身后的朴刀狂砍,剁断植物的手臂和须角。
阿帕奇的追赶速度相当快,这更验证我的猜想,上面肯定有热感应系统。不然,如此大的搜索面积,很难用这么快的速度覆盖过来。直升机上面的敌人,只要看不到树林里有人体形状的红热轮廓,便继续朝前追击,不耽误一分一秒。
俯冲奔跑中,急剧的呼吸,几乎抽空我的胸腔和小腹,滋味儿非常难受。前面的视野,逐渐凹陷下去,一片明亮的湖泊,很快展露,这正是盆谷凹地。
看到广阔的水域,我像在沙漠中饥渴两天的迷失者,奋不顾身的朝水边跑去。下了这座山头,我边奔跑边摸出裤兜,掏出两个安全套,用牙齿咬开包装,迅速罩在枪管儿上勒紧。
这时,我已经踩进岸边柔软的水草,双脚踢踏出吧唧吧唧的响声,当最距离绿油油的苇荡五十米时,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两架追命的阿帕奇,并深吸一口气,把没入湖水中的膝盖一弯,扎了进去,消失在燥热的空气里。
在冰凉的水下潜泳,衣物裹得人很别扭,身体仿佛灌了铅,行动笨重且迟缓。我根本没时间脱简短了衣服再入水,那样会被直升机啃住逃命的尾巴,燃眉之急,顾不得水下有什么猛兽虫蝎,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钻。
山林虽然燥热,但水下却冷得人毛骨悚然,四周漆黑一片,耳膜和鼻腔灌满冷水,我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,暂失视觉,听觉和嗅觉。
一股空气在我肺部翻腾,好似燃烧着一把火。周身的血液,如一窝争抢哺乳的兽崽仔,拼命嚼拽我的心尖儿,吮榨里面的氧元素。
之前,顺着大船尾部的锚链,潜下去摘锚钩,也是这种痛不欲生的感受。当时有个潜水镜,在黑暗中,即使看不到任何东西,但睁着眼睛摸瞎的感觉,远远好于闭着眼。
因为,在那种高度紧张刺激的环境下,敞开两扇心灵窗口,即使减缓一丁点的恐惧,也是莫大的喜悦。正如我当时,恨不能拿一口袋黄金兑换一丝安全感。
我现在不能睁眼,必须提防微生虫对视力的伤害,为了不让悬浮在湖面上的直升机看到我潜在水下游动的身影,我至少要下潜三米,同时利用深层湖水给身体降温,让自己从敌人的热感应仪器上模糊,直至消失。
背在身后的两把步枪,一旦到了水下,它们的重量便令我的浮力大大受挫,我只能使出更大的力气,以及更快的速度,保持身体向苇荡方向安全过渡,但这更损耗胸腔内残余的氧分子。
尤其是步枪背带,千万别挂到什么异物,因为四周漆黑冰冷,即使我拔出匕首割断纠缠,照样会浪费很多时间。潜游不到可遮掩头部的苇荡底下,我万不能出水汲氧,可想而知,外面会有多少颗子弹等着猎杀我。
当头部顶撞到无数细长的苇管儿,我知道自己终于坚持到了苇荡边缘。一鼓作气,又朝里猛钻了几米,顺着细长的草根垂直出水,减少激起的水晕。那个时候,我已缺氧到了极限,疲惫不堪到了极限,哪怕有一只蜻蜓,正在水面上守候,等着踩我头顶一下,都有可能使我呛水。
可是,敌人的阿帕奇毕竟很快,它蕴藏的科技含量,绝不会让原始的奔跑速度占到便宜。
鼻子一拱出窒息的湖水,我猛得深吸一口气,让干瘪的胸腔重新撑起,让几乎熄火的心脏重新跳动。涟漪圈圈泛起,驾着水波扩撒而去,四五根细长的芦苇,笔直树立在眼前,睫毛犹如两把刷子,扑哧扑哧地摩擦翠绿的苇杆儿。
急速呼吸了两口停住,避免发出多余噪声,待气息略略平稳,才敢放松身体,扭脸看四周。这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鸟,被苇杆儿编织的笼子包围起来。
轻轻放下双腿,让沉重的军靴踩到河泥,但我依旧保持半蹲的姿势,只把脑袋露出水面,头顶盖着的潮湿布条,滴滴答答坠着水珠。
“嘟突嘟突嘟突……”后脑勺传来直升机马达和螺旋桨的声音。很显然,敌人正悬浮在湖面上,那两个驾驶员,及上面的机枪手,此刻一定幸灾乐祸地等着,看我在水下憋多久,只要目标一浮出水面,他们便扣动扳机,将我打死在湖面上。
我扎入湖泊时候,故意给飞抵到山头的两架阿帕奇看到,然后才深吸一口气,愤然潜入水底,以隐身状态和敌人对抗。这虽然很冒险,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,但必须这么做。
因为,我需要冷却身体的同时,又不能让敌人看不到我,那样他们极有可能飞去湖泊对岸的树林搜索。这群驾驭强大火力的海盗,很容易发现悬吊在树林里的十个巨型巢穴,至于他们会不会朝这种怪异的东西扫射几百颗大头儿子弹,只能问上帝了。
第一百九十二章:漂浮起来的反咬
足足五分钟过去,悬在湖面上的敌人,仍未发现有人头冒出水面呼吸,从我扎入湖泊,他们就盯紧了水面,并且**的肺活量再大,也无法一口气潜泳到对岸的树林中去。
所以,这群狡猾的海盗,立刻调整螺旋桨,使直升机像高空滑翔的苍鹰,身子斜着一掠,朝繁茂的宽广苇荡倾侧过来。这时,我已用匕首削好了根苇管儿,料到他们接下来要玩弄的花招。
“突突突,突突突突突突,突突突突突突……”两架摆好尾翼的阿帕奇,犹如两辆开到麦田梗上的收割机,做好了席卷这片苇荡的准备。直升机腹下的两眼机枪,咆哮着喷吐火苗,杀伤力威猛的加载型子弹,酷似播散下来的种子,又似横扫过钢琴键盘的手指,覆盖式地从苇荡一头打向另一头。
苇荡的面积实在太大,即使敌人火力密集且射程惊人,但还是力不从心。我就像浴缸里的一尾柳叶鱼,瞎子用竹竿去戳水中它,花费几个小时,也未必打掉一颗鳞片,尽管这细长的棍子看起来凶狠。可是,万一瞎子运气好,完全可能误打误着,扎透小鱼的身体。所以,即便被打中的概率较小,我也很怕敌人胡乱扫射的机枪。
敌人凶猛射击的同时,肯定期望有这样的好运气,但他们不是一般的草莽海盗,准确的说,这其实是威慑,是恐吓,像狮子面对站在大树上的羚羊,因不能一口吃进嘴巴而怒吼。
叼住预先削好的苇管儿,我把脸悄悄没入水下,双手抓着苇根,垂直上拔,既不使芦苇异常晃动,又可使身体慢慢下潜,如同沉底的青蛙,直到跪趴在河泥上。
两架阿帕奇一左一右,依旧并驾齐驱,他们打完一排子弹,又装好新的一排。刚才的威慑是在警告,叫我不要轻易还击,否则打碎的苇草和溅射起的无数泥点,就是我肉身的下场。与此同时,这几个海盗便可采取下一步措施。
我从厮杀的地狱战场摸爬出来,一个想忘却杀戮却又被激活杀戮的男人,面对敌人的阴险,自然能先知对方的花花肠子。他们想把直升机低飞,利用螺旋桨的巨大风力,吹开浩浩荡荡的苇草,将我暴露在机枪手的射杀视野里。
“嘟突嘟突嘟突……”两架直升机的噪音,从山脚下的苇荡边沿,朝我这里逐渐提高分贝,他们飞过来了。我跪趴在一米半深的苇荡水下,尽量蜷缩身体,减小可能中弹的面积。除了丝丝细微的呼吸,我眼前还是前黑一片,没有视觉和嗅觉。
但水面上方,强大的声波震动,以及螺旋桨掀起风力,迫使水波左右晃动,我却能分明的感觉到。两架搜索过来的阿帕奇,就快从我脊背上方掠过。
厚厚的狙击伪装,裹在我的身体上,上面的布条,犹如一根根浮动的海带,将我伪装成了一大滩水草疙瘩。假如敌人只用眼睛,不用思维判断和推理,休想察觉出这就是他们要射击的目标。
声波越来越大,水面上的晃动也越来越强烈,虽说敌人很难发现自己,但毕竟是在对方的机枪下面,假如他们谨慎入微,凡瞅见水下可疑的阴影,便打上几颗子弹,我可真要陈尸烂泥了。
一想到这里,冷水直往我竖起的汗毛孔里钻,令我忽冷忽热,难受异常,不禁哆嗦了几下。并且,我已经感觉到,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,正使劲儿吸附我脸上划出的伤口。
抓在苇根最底部的双手,无法空出一只,去揪面部那令人惊恐的东西,生怕一不留神,蛙势趴伏的身体像木塞那样,嗖地冒上水面。对我来说,这又是一个漫长的一分钟,它令我恍如隔世。
这是常人无法想象和感受到的一种滋味儿,或者说是一种变异的痛苦。如同刚剃光了脑袋,便给死神的骷髅爪子冷冰冰的抚摸一下,等吓晕的人醒来,即便发现自己没死,那残余的惊恐,也绝不会让人好受,所以宁愿暗示自己已经死了,来到另一个世界,反倒轻松些。这也是我成长的滋味儿,靠咀嚼痛苦来麻醉令一种痛苦。
两架猎杀我的阿帕奇,擦过头顶,朝苇荡深处飞去,我几乎窜出口腔的心脏,这才略略回缩,没溜出来砸进软泥底下捡不回来。
我必须还击,敌人未干掉我之前,不会就此罢休,乖乖的回归母船。其实,他们与其和我奋力厮杀,不如去大船里搬些军火弹药,两架空运型直升机,至少也能装载走一部分价值不菲的财富。
战场上,最忌讳妥协的念头儿,我就曾利用敌人这种念头,诱骗他们出来言和,然后出其不意的打死对方。一旦跨入战场,人性便被剥皮,在生存面前,任何道义都一文不值,甚至会被利用,从而大大贬值。这是一种疯狂,所以上帝用一种方式让他们冷静下来,那就是死亡。
这个时刻,假如我不把海盗从阿帕奇上打下来,让他们的直升机沉默,敌人就该让我沉默了。两架呼呼旋转着螺旋桨的飞机,酷似一对儿漂浮在绿色波涛上的大风筝,全神贯注找寻着已经错过的目标,朝不能出现结果的方向坚持着。
松开攥着的苇根,让身体自然而缓慢的浮起在水面,伸直双腿虚踩底下的河泥,保持蹲站姿势,拽过身后的狙击步枪,拉下枪管上的安全套,使之夹在随波晃动的苇杆儿中,鱼目混珠地斜竖起来,指向一千一百米远两架铁鹰。
枪管儿的弹道,可能有些潮湿,但里面肯定没钻进泥沙,或之类的杂物,导致射击时子弹偏斜飞行。
安全套的功效很好,用在人身上,可以预防病菌甚至病毒的入侵;罩在枪管儿上,无论入河下海,同样可以拒绝泥沙入侵。这几包小东西,是我从打死的海魔号成员身上取得。
在有水的地方作战,随身携带几个安全套,是必要的注意事项。由此看见,这些海盗的专业性,远非沧鬼那帮乌合之众能够比拟,无论是杀人还是享受女人。也就是说,海魔号上的海盗,有着严格的纪律和强烈的隐患意识。